或许，正是因为没有彼此相拥，内心中的火焰才愈发的猛烈，欲罢不能。
——《昼颜》
前一段时间，电影《昼颜》在国内上映，加上四年前的现象级日剧《昼颜：工作日下午3点的恋人们》，都对深度入戏的大家提出了两个问题：
背叛得来的爱情，会有好结果吗？
面对失去了生命力的婚姻，怎么做才是最恰当的选择？
01
婚姻中，何谓背叛
插图 | 电影《昼颜》
四年前的日剧《昼颜》如今还让我印象深刻，两位在婚姻中寂寞的女性，后来都各自出轨。
上户彩扮演的沙和，在家里的生活毫无生机。和丈夫除了简单的对白之外，已经没有对话、没有笑容、没有分享，一切都是黑白。
而当她第一次和北野见面，整个片子的画面都好像灵动了起来。阳光、河水、草木，他们一起看到的昆虫，所有的一切，都充满了生命力。
她和北野之间产生了爱情，两个人的联结，为他们各自死气沉沉的世界，注入了巨大的生命力，从外部世界到彼此的内心，犹如久旱逢甘霖，他们都活了过来。
我并不是要为出轨的两位女性辩护，违背道德，欺骗配偶，这样的行为当然不对。
但是，她们背叛的不是爱情。她们背叛的是，婚姻这个制度。实际上，在一潭死水的婚姻里——
很多分房多年的夫妻；
很多从早到晚除了小孩、经济再无话题的夫妻；
很多每晚睡在一张床上，背对背各自活在自己世界里毫无交流更没有身体接触的夫妻……
——他们之间早已没有爱情。
没有爱情，但依然待在婚姻里，这是很多很多人的现实。
寂寞无比，空虚疏离，在婚姻里一点一点消耗着自己生命力，也是很多人的现实。
就像电影中的一样，在生活中，结婚数年的女性，得不到和自己共同生活的男人的关注、爱护，彼此之间的温情，已经消失殆尽。笼罩在他们身上的，只有疏离。
我有一位结婚五年的好友，一直没有生孩子。她的老公对她并不坏，但她很寂寞——“不坏”不等于“亲密”，不等于两个人就能建立起“亲密关系”。
她对我说，结婚了才越来越发觉，自己和他真的没有办法进行深度交流，彼此的渴望都不在一个地方，看的电影、书、喜欢的事情，要和对方分享，却得不到回应。
当时30岁，迫于母亲的压力，她一直在婚姻里，不咸不淡地活着。
每次问她，你和老公最近好吗？她的回答都是，还那样，从来就没有好过啊。印象中她对我说的最令我记忆深刻的一句话是：
“我的老公对我是很好，但是我们建立不了心灵上的联结，他是一个没有色彩的人，你懂吗？假如有一个机器人，设定好程序，那机器人给我的反馈也完全可以代替他。”
在关系里，却极度疏离，在婚姻里，却极度孤独，这不是有爱情的婚姻。
或者说，有的婚姻，从一开始就没有爱情。而有的婚姻，则在岁月中，因为各自的问题、不成熟、经营不善，早已透支了爱情。取而代之的是，怨恨、绝望、远离、各自封闭。
02
如果关系“死”了，你怎么办
有时候你可以尝试问自己一个问题：你究竟可以在一段没有生命力的婚姻里呆多久？
有的人答案也许是，我一天都不会呆。
这样的人注重自我感受。当婚姻变成了禁锢，在一对一的关系中没有交流和活力，她可能会义无反顾地走出婚姻。
当然，这种人很可能会遭到家人的反对，无法被人理解，因为大家看不到她的婚姻正在埋葬她，而且对很多人来说，婚姻里个人的感受也不是非常重要。
有的人答案也许是，一辈子。
这样的人，尽管和配偶的关系已经没有生命力，彼此没有心灵的交流，一对一的关系仅仅维持着现实中的社会功能，比如养育子女、还房贷，而她没有勇气或能力离开。
这种人也许超我很严重，在意别人看法的人，觉得离婚很失败、不堪。她也许觉得离开了现任就无力承担生活的重担，她不在乎自己的感受，而压抑自己成为制度的一部分。
还有一部分人，则是“我待在了无生气的婚姻里，同时我寻找让我有生命力的关系”。
其实，这样的人，更多时候，一开始就屏蔽了所有的道德和现实风险，而是出于一种本能的无法控制的需求。人往往处于一种理智与情感、超我与本我的矛盾冲突中。
一方面，她们没有勇气离开已经习惯多年、牵涉到许多现实具体事务的婚姻；
另一方面，在早已失去爱情、甚至连朋友般的互动都没有的婚姻里，内心又极度渴望着一种深刻的联结，潜意识一直等待着遇到某个人发展一段关系。
就像沙和遇见北野，这种遇见不是偶然。因为婚姻的匮乏和令人窒息的空洞，沙和其实早已有了对新关系的渴望，看似意外的相遇是来自于内心深处的盼望。
相遇后，黑白的生活，瞬间有了色彩。
这就好比，你本来爱吃红烧肉，但是因为某些原因，你每天只能吃白菜，心里却越来越渴望红烧肉。
当你有一次偷偷吃到一口红烧肉的时候，你会觉得为了这口肉，“死”了都值得。当你被禁锢在只能吃白菜的关系里，红烧肉就变得愈加诱人。
但当你压抑的渴望被满足，不再有禁锢，你可以随便吃红烧肉的时候，红烧肉就只是红烧肉了。
03
画上句号，再走进下一段幸福
无论你上一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，降低内心对爱情和婚姻的预期，尽全力去做，并承担最后的结局，在一开始就放弃绝对完美的幻想，是一种对自己和他人，对爱情和婚姻，更成熟和负责的态度。
我们在面对爱情时，需要一种更愿意面对真实的态度。
虽然每一个人都希望拥有白头到老的关系，和一直彼此忠诚的爱情。但是，这是一种愿望，也仅仅是一种愿望。
人本来就在改变之中，犹如生长而后衰退的植物，每一天都发生着细微的改变。而爱情是一种两个都在改变的人之间的感觉，当然也有随时变化的可能。
爱情也在改变，可能生长，也可能走向衰退和死亡。所以，婚姻也不是永恒。我们需要对婚姻，持有一种更开放的态度。
这种“开放”，不是说要把婚姻变成一妻多夫或者一夫多妻，而是说，当婚姻已经无法挽回，再也不能令你“活”在这段关系里，你可以考虑结束。然后就可以再开始。
这是最好的面对。
《昼颜》里双双出轨的男女主角，其实背叛的是婚姻的制度。
如果离开没有爱情或者完全没有生命力的婚姻，再去寻找真爱，这是对婚姻制度的尊重，也是对自己的尊重。
如果在没有生命力的婚姻里，放弃挣扎和抵抗而硬撑，放弃对幸福的相信和争取，这是对自己的放弃和不尊重。
如果，感受着出轨的激情，又出于种种原因不离开婚姻、欺骗伴侣，这是对婚姻制度的背叛。当然这种背叛会有其代价——因为婚姻制度的根本，是诚实的一对一的关系。
不走出婚姻，一直处在一种欺骗配偶的玩火状态。一方面主管道德的超我，会一直对自己这种行为进行谴责和攻击，另一方面，还要承受不伦之恋带来的各种糟糕体验。
面对没有生命力的婚姻，最好的态度不是去背叛它，而是：
先面对这个局面，去做最后的真诚的努力。
如果在努力之后仍然无法改变婚姻的问题，你需要认真地问问自己，是否决定离开这个婚姻，重获单身的资格，去建立新的关系。
《昼颜》的最后，并没有拍沙和与北野最终在一起的生活场景。有人说，北野死去的这一悲情结局，是编剧在说：不伦之恋难以有好结果。
极致且完满的爱情，是很多人的渴望，却不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现实。
真爱，肯定不是让我们获得一劳永逸的幸福的魔法，在一天天的日常里，我们只有去经营，在不完美的生活中成长，逐渐变得成熟包容，才可能将手中此刻的幸福一直延续下去，或者去寻找新的幸福。
去看了电影版《昼颜》，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，那天踏着晚风来看这部电影的观众，多半是独自一人。散场时，场内鸦雀无声，人们表情凝重，欲说还休。
四年前，日剧《昼颜：工作日下午三点的恋人们》作为现象级的存在，曾风靡整个东南亚地区，“人妻出轨”这个话题，这部剧尝试着给出诚实的探讨。
四年后，电影版接着剧情往下叙事，以北野老师和纱和的感情为主线索，说好“永不再见”两个人，阴差阳错又相遇了，这一次他们会在一起吗？
纱和已经为出轨付出了代价，她离了婚，失去工作和朋友，搬到无人识的海滨小城，找了一份料理店的服务员工作，重新开始生活。本以为跟过去一刀两断，却没想到，在一张宣传页上看到那个令她心脏狂跳的名字。
北野老师来到她的城市做学术讲座。
这个开头真是讽刺。同样是出轨，男人和女人承担的代价是不同的。
纱和几乎失去了一切，像一棵树被连根拔起一般，她必须用决绝的方式，作为对不伦之恋的“救赎”；而北野一切如常，甚至比以前更好，妻子对她更温柔了，他还升了职，从中学老师变成大学助教。
旧情复燃的两个人，恪守当初的约定没多久，便败给了身体的诚实。接踵而来的，是横亘在彼此之间，外部的和内部的重重压力。
让我讶异的是，日本社会对出轨的保守态度。一边是昭然若揭的欲念，很多人都有过出轨之实；另一边，是令人窒息的道德审判,每个人又对出轨深恶痛绝。
小城的每个人都有资格对纱和指指点点。
料理店的老板，甚至把老婆出轨的怒气发泄在纱和身上；
卖鱼的小贩，旁若无人地捏纱和的手，一边轻薄地调侃“你心里并不讨厌这样吧”引来众人哄笑；
料理店的同事，则是大张旗鼓地漠视和鄙夷，其实她自己也有过不堪过往。
北野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，他被科研室的上司警告，再不注意“作风问题”极有可能失去科研经费。
如果说来自外部的压力，可能会使两个人更团结紧密，而内部的危机则会指向分离。婚姻里背叛过伴侣的人，彼此存在更严重的信任危机。
同居不久后，北野和纱和之间，很快从蛛丝马迹里怀疑着对方，一系列的试探，跟踪，猜测，让最初的“浪漫”不复存在，生活又变得琐碎乏味，千疮百孔。
似乎也在预示着，哪怕最后北野没有车祸身亡，他们真的从外遇走进婚姻，也会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问题。
重逢和偷情的快乐那样短暂，像烟花般绚烂易逝；冗长乏味的永远是生活本身。
悲哀的是，人们想要逃离生活的烦闷桎梏，可兜兜转转几圈后发现，“生活在别处”，别处又成了此处，最终回到的，却往往是最初逃离的地方，这更令人绝望。
尽管电影版《昼颜》的结局带着浪漫的悲情，但仍不难发现，导演对婚外情持有的悲观态度。这让我想起爱尔兰作家克莱尔.吉根的小说《南极》。
《南极》的开头令人心惊：
“每次那个婚姻幸福的女人离开家时总会想，如果和另一个男人上床，感觉会怎样。那个周末她决定试一试。”
浪漫的邂逅，温存的缠绵，可结局却是一个恐怖故事：男人用手铐把她拷在家里的铁床上，然后消失了。
“愤怒已经麻木，变成了恐惧。恐惧也消失了……她想到丈夫和孩子。他们也许永远也找不到她了……她想到了南极，冰和雪和探险者的尸体。然后她想到了地狱，想到了永恒。”
如果说婚外情是一种冒险，是对程式化的固有生活的反叛，那么人们多半是要失望的。
就像纱和，她逃离那个有着淡漠丈夫和讨厌婆婆的家，可是谁的婚姻里没有一地的鸡毛蒜皮？
就像北野，他最后也会发现，任何一个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情人，一旦变成了妻子，就会变得啰嗦，控制，多疑，并且面目模糊。
人类永远是贪婪而软弱的。
贪婪的是，一边想要稳定家庭带来的安全感，一边又渴望打破规则和禁忌的刺激。
人类的软弱，可能是一种无意识，那些生活里的失望困顿，他们更倾向归罪于婚姻里的另一半，去婚外情里寻找光亮，终究是一场虚妄。
日剧版《昼颜》里，也有一个婚姻体面的女人，利佳子。
她过着典型的中产阶级太太的生活，丈夫有着体面高薪的工作，住豪宅开好车，有一双儿女。
她每个工作日下午三点，和小鲜肉们约会，这个时间，是作为主妇最自由也最无聊的时间，她用新鲜和激情来消解生活一望无际的乏味，享受着做“坏女人”的福利。
她说“结婚过了三年，丈夫就只会把妻子当成冰箱对待，需要什么东西只知道开门去取，从来不知道维护保养。”
她在婚外情里，寻找着异性的赞美和关注。
这样的理由，获得很多已婚女性的感同身受，到底是女人，主妇也好，事业女性也罢，她们终其一生需要的，不过是爱和理解。
这也是为什么“家庭主妇”成为出轨率最高的女性群体的缘由。
她们被囿于几十平米的客厅和厨房，做着琐碎重复毫无创造性的工作，365天全年无休，身体和精神的疲惫很难被真正看见与安抚，内心缺乏价值感的支撑。
没有事业和价值感的支撑，没有高质量的亲密关系的滋养，生活总是日渐崩坏的。危机四伏的中年，一边是家庭生活的压抑和乏味，让人容易滑向虚无感的深渊，另一边是自我价值感的丧失，又容易将人推向破罐子破摔的境地。
我不是在为“昼颜妻”找理由，只是试图在人性上理解她们的困境。
是的，困境。
有时候，生活从内部溃烂和崩坏，是不动声色的，甚至是当事人自身都难以察觉的。
这就是人生和命运的吊诡之处，仔细揣摩，其实挺可怕。
而人性的软弱和懒惰，又往往使得人们在面临困境时，去破坏而非建设。
电影的最后，纱和穿着美丽的日本和服，在小镇的庆典仪式上跳舞，人们告诉她，跳舞跳得好，会有好事发生的。
那一组蒙太奇的镜头，让人心碎。她永远等不到那枚结婚戒指了。
婚外情当然不会都是悲剧，但现实人生里，却也多半无疾而终。
她们在婚外情里寻找什么？无论是逃避现实困境，还是寻找刺激或爱情，从欺骗开始，向一片虚无之海寻找救赎，结局大多“好一似食尽鸟投林，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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